“心肝,你说的那处园子价值不菲,确是个风水宝地。”
“待明年开春,为夫必定为你和肚子里的孩儿收了它!”
那一沓私信里,陆修言对着外室轻言软语。
甚至还承诺将城东新建的园子买去给她!
他们还有了孩子,整日想着怎么花我辛苦赚来的钱财!
我翻着那些酸腐的情诗和缠绵的书信,竟不觉得多么心痛。
只觉胃中一阵阵翻涌,几欲作呕。
我与陆修言本是同乡,自小便认得。
我家在城中开着最大的杀猪坊,他是秀才子弟,家里开了一间小学堂。
记得那年我去学堂送点心,见他正在廊下读书。
明明冻得瑟瑟发抖,他却还是一字一句读得极认真。
我把手中的暖炉给了他,他感激地眼泪涟涟。
后父亲要去京城做酒楼营生,举家迁往京城,但陆修言仍常寄信与我。
他在信中从不提及生活的艰难,只与我谈诗论字。
分享看过的新书,说起多少风花雪月。
有时也提起在私塾教书所得的一点束脩,添置了怎样的笔墨纸砚。
及笄那年,我特意捎信去说家中在京城的酒楼开张了。
不想他竟在腊月里只身来了京城,只为在赶考前再见我一面。
后来他果真中了举人,在中榜那日便迫不及待与我求亲。
我喜欢上一个书呆子,父亲本是不满意的。
但见我心意已决,终是应允了这门亲事。
我和陆修言的这段姻缘,在外人看来,倒像是那些才子佳人的话本子。
只是世人只羡我们风光。
却不知我曾经多少次偷偷变卖自己的首饰,只为给他添置赶考的盘缠。
不知我拿起闺中都不曾挥过的杀猪刀,只为赚更多的银两。
让他宴请同门时能多分底气。
再看眼前这些露骨的情信,我只觉得讽刺。
原来那些缠绵的情话,他对着谁都能说。
如今他在信中说起我时,却道我虽有几分家资。
然是市井商贾出身,实在辱没了他的功名。
自从有了玥儿,我与陆修言便很少亲近。
原本以为是他要赶考太过劳累。
如今才知是嫌我身上沾了市井气息,嫌我不如从前清秀。
想到这些肉麻的情话,我只觉得恶心。
这些年,我于外杀猪养家。
于内为他料理家务、照看女儿。
每日天不亮就要起来准备三餐,还要亲自给他熬制各式滋补的汤药。
婆婆甚至以我的厨艺可比御厨为由,辞退了厨娘。
甚至嫌花钱,连洒扫庭院的老妈子都通通赶走。
家中大小事务,都要我一人打理。
这些年任劳任怨,到头来却换来这般结果!
我心中凄怨,将拳头厚的信纸收好。
这些私信虽然文辞露骨,但极为隐蔽。
陆修言只唤那外室心肝,却连姓名住址半分未透露。
看来我只能先找到那外室。
我很快去往前厅,却见婆婆正冷着脸坐在堂前。
“你这败家娘们,那可是五千两银子!”
“还买什么聚福楼,你当是买根簪子么?
说买就买?”
“这丫头女儿家家,将来都是要嫁出去的!
你这是把钱往水里泼!”
婆婆头戴珠翠,身着锦缎,那姿态和官家太太相比都不为过。
我与陆修言成亲前,老爷子已经去世,只给陆修言留下一间小小的私塾。
这些年全靠我家贴补,陆修言才能安心读书。
婆婆倒是从不过问这些,整日里只顾用我的嫁妆挥霍。
打点自己的妆容,置办新衣裳,撑举人家排面。
我冷笑一声,坦荡解释。
“是昨日相公口口声声说要给玥儿准备铺面。”
“可相公哪来的钱,只能我这个做妻子的做主买下。”
这话说的两人脸上顿时青青白白,面色难看。
陆修言急忙开口道。
“昨日不过是醉后胡言,你怎能当真?”
“那处铺面虽好,可玥儿年幼,谁来管理?”
“不若等契书一到,咱们再转手卖了。”
我笑道:“相公既中了举人,自该为女儿谋个体面。”
“对了,你昨日还说,要让咱们的玥儿风风光光去念书呢。”
这时玥儿也依着我方才教她的话说道。
“爹爹莫要卖了铺子,玥儿最喜欢爹爹送的礼物了。”
婆婆神色阴晴不定,狠狠剜了陆修言一眼。
我顿时明白了,原来婆婆早知他在外有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