长安,雪落满城。
沈含霜身着一件绛紫浣花锦袄站在房门口,看着一片片雪花缓缓落在掌心。
她微蹙的眉又紧了几分,胸口的沉闷越发难忍。
近日身子甚是不适,几次喘不过气,久不见好,唤来府医诊治,不想竟是大限将至。
沈含霜轻叹一声,又呆站了许久。
待掌心的飘雪化作一滩冰冷刺骨的水后,她才收回有些僵硬的手。
沈含霜抿了抿泛白的唇瓣,转身去寻程若谦守岁。
今日是新年,也是她的最后一个新年。
书房。
沈含霜走进屋子里,不见程若谦,唤来小厮。
她看了眼外头漆黑的天,语气轻缓:“大人呢?”
小厮躬身低头回:“回夫人,大人一早儿便出去了。”
闻言,沈含霜眼底划过一丝失落,她抬手挥了挥,小厮退了下去。
府外万家鞭炮响,爆竹烟花的气味被寒风带进了书房,让沈含霜多少感到了些许的年味。
站在只有一盏烛火的冷清屋子里,她顿生了几丝孤寂感。
不知何时起,她和程若谦的距离越来越远了,远到同住一府一院,见他一面都有些困难。
沈含霜心尖不觉颤了颤。
命到临了,她忽然想尝试改变与程若谦淡如清水的日子......
案上红烛燃的只剩下了一寸,子时将过,满身风雪的程若谦才回来。
沈含霜的几许倦意立刻褪去,上前接过他身上的大氅,温声问:“今日怎么这么晚?可用膳了?”
然而,一股淡淡的脂粉气钻入她的鼻内。
沈含霜动作一僵,却很快掩盖了过去。
这些都不重要,剩下的日子中,她只想好好陪着他。
“有事,用过了。”
程若谦瞥了眼已经快要燃尽的红烛,看向沈含霜:“你怎么还没睡?”
沈含霜眸光暗了暗,然而还是漾起一抹笑:“没什么,想着守岁,顺便等你。”
闻言,程若谦欲往桌案的脚步一顿。
往年的除夕,沈含霜总会等他回来守岁,今日他却把这事忘了。
程若谦眼带歉意:“走吧,我们去守岁。”
说完,率先走了出去。
沈含霜将大氅轻轻放在椅子上后也跟了上去。
漫天烟花,细细黑灰落在莹白的雪中。
沈含霜的目光落在身旁程若谦的脸上,夜空中闪烁的烟火光亮撒在他清俊的侧颜上,一种虚无缥缈的朦胧感让她痴痴看了许久。
渐渐地,已入丑时。
沈含霜见程若谦似是没有开口的意思,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。
今日是她的生辰,程若谦去年忘了,今年怕是也忘了......
“若谦......”沈含霜轻唤一声,欲告知自己的情意。
程若谦闻声转过头,先一步开口:“你还记得成婚时的约定吗?”
沈含霜愣了愣,十年前与他成婚那日的记忆如潮水涌来。
那日的她满心期待程若谦掀喜盖,共饮合卺酒。
但不想,她等来的是夫君的一句话:他不爱她,不会碰她,待有朝一日两人遇上各自良人,便和离放彼此自由。
沈含霜心头微窒,深深地看着程若谦:“所以,你是遇上心仪的女子了?”
她曾私心想着,他们已共度十年,或许这一辈子就这么走下去,不成想......
程若谦迟疑了一下,而后点头,眼中是遮不住的柔情:“是。”
沈含霜微垂暗眸,也不知自己该是何心情。
或许她该高兴,她时日无多,而程若谦找到了他心仪之人,可以欢愉此生。
良久,沈含霜才哑声问:“那女子,很好吗?”